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锡林郭勒10月30日电 题：一名草原医生与“国家的孩子”半世缘
作者 奥蓝 宝勒尔
姜永禄今年93岁，65年前，作为锡林郭勒盟接运组的领队，他和同事们从上海接回了300多名“国家的孩子”，自此与他们结下了跨越半个多世纪的缘分。这些年，孩子们陆续长大、安家、南下寻亲成功，他是参与者、也是见证人。
图为姜永禄。宝勒尔 摄
“6天6夜没合眼，我们把孩子接到草原上”
1960年9月，作为曾参与1958年安徽孤儿医疗抢救工作的医生，时任内蒙古自治区锡林郭勒盟阿巴嘎旗医院院长的姜永禄，以牵头人的身份，带领接运小组去往上海，迎接“国家的孩子”。
他们一行16人，有医生、护士、保育员，还有负责物资统筹的会计。十数天之后，接运小组跟着载有300多名孩子的列车返程。
“孩子们平均体重不到8公斤，7岁的孩子，还没有5岁的正常孩子高。”多年后，姜永禄回忆起当时的场景，声音仍带着心疼。他告诉记者，孩子们小小的身躯裹在单薄的衣物里，眼神里藏着无助和迷茫，那目光像细针一样，一下下扎他的心。
1800公里的路程，列车开了6天6夜。座椅有限，姜永禄和同事们干脆坐在冰冷的地板上。孩子们一会儿哭着要妈妈，一会儿尿湿了裤子，一会儿又喊着肚子饿，他们就轮流抱着哄、换尿布、冲奶粉，几乎没合过一次眼。“怎么调整喂奶姿势才能让孩子舒服，如何一勺一勺喂饭才不会呛到，换尿布时怎样动作轻柔才不弄醒熟睡的孩子……很多育儿细节，我们之前都不会，是跟上海当地的保育员学的。”
图为被阿巴嘎旗宝格达乌拉公社牧民收养的“国家的孩子”阿拉坦其其格(后排右一)与同学一起等待接种麻疹疫苗(摄于 1969年)。姜永禄 摄
保育院和阿妈阿爸，让孩子在草原上有了家
在接运小组奔赴上海前，“大后方”锡林郭勒盟也动了起来：5处保育院在草原上拔地而起，工作人员四处招收并培训保育员，牧民们连夜赶制孩子的衣物和用品……
孩子们沿途下车后被陆续接到各地保育院。保育院布置很用心：柔软的被褥晒过太阳，带着淡淡的青草香；食堂里飘着饭菜的香气，那是特意为孩子们准备的易消化的粥和软饭。保育员们笑着迎上来，接过孩子的瞬间，眼神里满是疼惜。
“在那个困难的年代，所有‘好吃、好喝’都得先紧着孩子！”在姜永禄的记忆里，藏着太多温暖的细节。供销社里难得一见的两箱苹果，全留给孩子；奶粉断货，大家去牧民家搜集冻“奶坨”，煮热了喂给孩子。每当要付钱给牧民，他们总会摆着手说：“这是国家的孩子啊！奶子是给孩子喝的，哪能要钱！”
孩子们的身体条件稳定后，领养工作就开始了。锡林郭勒盟制定了严格的领养条件，民政部门还会一直追踪孩子们的生活状况，定期回访。孩子们被草原上的阿爸阿妈小心翼翼地带回蒙古包，再一次有了家。
姜永禄想念这些孩子。每次下乡工作，他总会带着相机，哪怕绕远路，也要特意去收养这些孩子的家庭转转。他会蹲下来跟孩子聊天，然后再拍一张照片。他总说，小小的照片，是他与孩子们之间的牵挂纽带，也是他生命中的温柔音符。
图为定居在锡林浩特的“国家的孩子”，组团来探望姜永禄(左三)。姜永禄 供图
爱出者爱返，福往者福来
时光匆匆，65载春秋流转。曾经28岁的青年，如今已是鲐背之年；当年在火车上哭闹的孩子，大多也步入花甲。但这份跨越岁月的情谊，从未被冲淡。
66岁的王永生，就是当年被姜永禄接回来的一名“国家的孩子”，一直把姜永禄当成父亲般尊敬和爱护，如今和姜永禄的子女一起，照顾老人的生活起居。
“当年是他给了我第二次生命，现在他老了，我照顾他是应该的，就像他当年照顾我那样。”每次提起姜永禄，王永生总是满怀感激。
这些年，和姜永禄居住在同一座城市的几位“国家的孩子”，也时常相约来看望他。大家帮老人收拾屋子，陪老人坐在院子里晒太阳，你一言我一语地回忆起在保育院的日子……
姜永禄年纪大了之后听力衰退，看着孩子们围在身边、聊着过往，他只是静静地坐着，不说话也不离开。
“当年在火车上，我就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，要把孩子们都带平平安安带回锡林郭勒，给他们能遮风挡雨的温暖家。现在，他们长大成人，有的寻亲成功，在草原和南方都有了亲人。”这段话，姜永禄梳理酝酿了很久。他告诉记者：“现在的我，真的高兴，从心里高兴。”(完)